“我見過他們，”道格拉斯說，“但是，我並不認為他們有多麽的厲害。”他把視線移開，恍惚中覺得自己即將揭開眼前籠罩著的一片迷霧。

“你說的應該是那些低階黃袍騎士，”阿德低聲說：“真正讓我們恐懼的是那些高階黃袍騎士。一直以來，我們都很少提到他們，但多年來我們一直生活在那陰影之下。在權貴軍官眼中，有時那陰影看起來比較遙遠、模糊，有時看起來卻是比較靠近、深沈。在三百年前，那些黃袍騎士在不到一年的時間攻破了王都，我們許多最精銳的戰士都死在他們手中。要不是愛麗絲王國末代國王圖森好不容易將敵人困在對岸，直到最後投降，才使得我們愛麗絲家族至今依舊能夠延續下去，至少現在是如此。”

“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，沒想到愛麗絲家族居然有這麽輝煌的歷史，”道格拉斯問道，“不過，比起過去的事情，我更關心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戰爭。”

“說到戰爭，其實我們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，”阿德說：“現在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。”

“前方不是還有多倫堡嗎？”

“如果等兵臨城下才進行準備，就未免太晚了些，”阿德回答道：“不過，事實上我並不清楚領主和將軍們的策略，他們有許多收集情報的方法，領主溫林頓大人和凡人不同，他可以看到十分遠的地方。有些人說，當他在夜間孤身坐在高塔中時，他只要集中註意力，就可以預測部分的未來。除此之外，尤狄大人也在前線執行機密的任務。”

“不過，我個人對於這場戰爭的原因還有其他的看法，那是因為昨天晚上從南方傳來的消息。王國的西海岸邊界有一支龐大的艦隊集結，那是西方克裏斯群島的海盜船。他們從許久以前就不再畏懼王國的海軍實力，和巴赫帝國結盟，這次看來是準備發動致命的攻擊。因為，這場攻擊將會牽制南方一帶最精銳援軍，該處的戰士人數眾多，又身經百戰。因此，蠻人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攻破巴德利要塞，絕對是有人在通風報信。”

“但是，”他站了起來，看著北方、東方和南方，“內奸的叛變，讓我們明白自己正身處在一張爾虞我詐的巨大羅網中。這次將不會是以往的小規模沖突，不會是沿著邊境劫掠、燒殺放火的挑釁。這是場經過長時間細心擘劃的戰爭，不管我們多麽自傲，都只不過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罷了。根據情報，從遠東的內陸海開始有安尼達帝國軍隊不尋常調動的狀況；北方的蠻人不說，南方的巴赫帝國也處在異常的騷動中。這一回，雷茵王國將接受最後的考驗──無法生存，就只有毀滅。”

“不過，道格拉斯先生，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地方：我們一直都是北方蠻人最痛恨的敵人，他們的恨意自遠古開始累積，如同大海一樣的深邃。”

道格拉斯沒有說話，他看著這固若金湯的城池和高塔，以及隨風飄揚的旗幟，目光接著掃向藍天中的艷陽，以及北方逐漸聚攏的陰影。

“怎麽了？”阿德問道：“有什麽不對勁嗎？”

“是的，”道格拉斯低聲說：“我有一種我們要失敗的征兆。”

“別擔心，”阿德說：“就算北方將會陷落，永夜將會來臨，我也會戰至最後一滴血。”

兩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那邊，沈默而不互相交談。道格拉斯猛然擡起頭，發現陽光依舊燦爛，旗幟依舊飛揚。他搖搖頭，“已經過去了！”他說：“不，我絕不能就這樣灰心喪志。艾德勒大人也絕不希望我這樣，我是不會輕易屈服的。”

“你說的沒錯！”阿德站了起來，來回走動著。“就算到了最後，愛麗絲家族也不會毀滅。就算積屍成山，國破家亡，我們也絕不放棄。”

“老實說，我還是希望戰爭不要真的到來，”道格拉斯說：“我根本不算是戰士，也不喜歡戰鬥，但束手無策的等待一場躲不開的戰爭感覺最糟糕了。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！如果我們可以不要袖手旁觀、能夠先發制人，我的心情至少會好一點。”

“你真是一語道破了許多人心中的痛處！”阿德說：“不過，當溫林頓大人回來之後，局勢可能會改變。我們的勢力範圍已經大幅縮小，除非蠻人自己闖進來，否則我們無法主動攻擊。到時我們下手絕不會留情的！”他拍打著腰間的寶劍。

道格拉斯看著他高大、自信的身影，他的眼中因渴望戰鬥而閃爍著光芒。“真可惜！我不能體會這種躍躍欲試的感覺。”道格拉斯不動聲色地想。“艾德勒總說我是個小卒子？或許是吧。”兩人就這樣一直聊到日正當中，直到正什的鐘聲響起，要塞內起了一陣騷動為止。除了值班的人之外，其他人全都集合用餐。

“你要和我一起來嗎？”阿德說：“你今天可以和我的部隊一起用餐。我們都會歡迎你一起來，如果還有時間，能夠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。”

“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，”道格拉斯說，“說實話，我覺得滿孤單的，我的妻兒老小都留在奔流城外的莊園，已經近一個月沒有見到她們了。”

“有艾德勒大人這樣的美人陪著，你應該不會感到孤單吧！”阿德笑著說。

“你是無法理解的，”道格拉斯說：“先帶我回房間吧，如果艾德勒大人還沒回來，就請你領著我繼續逛逛吧！”

艾德勒不在房內，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消息。因此，道格拉斯就跟著阿德一起用餐，同時結識了許多的戰士，意料之外地受到熱烈歡迎，讓他覺得莫名其妙。有關艾德勒與管家的密談，已經在要塞中傳得沸沸揚揚，居然還有謠言說她和其隨從是特地從東方趕來與愛麗絲家族結盟。

雖然他滿懷誠意地摧毀這些謠言，但他就是不能讓他們相信。他們感謝他能夠來到城內，紛紛專註地聆聽外地的消息，並且給他許多的飲料和食物讓他開懷大吃。事實上，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艾德勒告訴他必須「提高警覺」，不能像平常和朋友閑聊時一樣的口無遮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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